凤不换转天醒来,用过早膳。

    没像往常一样只在殿内绕上几圈,而是让人在殿外摆了张榻,由着安弗搀着,挪去了殿外榻上坐着。

    这还是凤不换第一次出殿,住了两个月,少不得得先四处看看自己住在了哪儿。

    刚跨出殿门,一眼就看见八根粗壮的立柱撑着雕着繁复纹饰的梁柱,整个廊下宽五步,想是绕殿一圈的回廊,铺着汉白玉石,廊下有不少台阶,下去是挺大的一片地方,也全部用汉白玉石铺了,入眼的所有墙壁,都刷着朱漆。

    往前面看去,还有个比这更大些的宫殿,形制倒是差不多。

    朱墙玄瓦白玉石,除了皇帝居所紫宸殿,还能有谁用得起这样大的规制,前面那个大些的,应该就是宣政殿,他爹以前在那里跟先帝议过事。

    虽然看不见,但凤不换知道,宣政殿前面还有个更大些的含元殿,是平日里开小朝会的地方。

    想想自己居然在这个地方睡了五年,凤不换觉得不亏。

    谁能在皇帝寝宫里啥也不干的睡上五年?

    她凤不换就干过!

    凤不换脑子只飘了一下,就回了神,殿前的阶下正站着一堆内侍侍女,用早膳之前,凤不换就让安弗饭后把殿中的人都叫过来,她见上一见。

    醒来之后,因着殿中的摆设用具多是皇后该用的东西,虽然有些超了品级,但凤不换当时想着可能是因为秦九晏也会在殿内住的原因,才会有这些,不过后来就从宝玉的絮叨中知道了自己其实是住在紫宸殿。

    秦九晏也不知道怎么想的,居然将她放在了他的寝殿。

    凤不换对于管教别人的人没什么兴趣,但她早上醒来倒是想起了昨晚睡前忘记的事情。虽说要给自己和秦九晏留上两年,但也没必要住在同一个殿吧?

    郯朝皇后寝宫梧桐殿她也去过不少次,修得很不错,她住在那边不是才最符合规矩吗?

    凤不换心想,等她住过去了,秦九晏又很忙,自然就不能日日相见了,这么简单的条件她昨日却没想起来,久睡不仅拖垮了她的身体,凤不换发觉自己的脑袋好像也不那么好使了。

    已经发生了的事情,凤不换不想去后悔懊恼,回了回神,对着安弗点了点头,说道:“开始吧。”

    她既然想搬过去,自然就要选些得用的人。

    虽然她之前都只是睡着,但也算是一个在紫宸殿里住了五年的“主子”,殿中伺候的人不见得都是一心向着秦九晏的人,她如今醒了过来,一些心思活泛的可能已经开始择主了,

    她今日便是想看看有没有能被她带走的人,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,只带这一部分人走,再选些新人进来,即不会让梧桐殿变成第二个“紫宸殿”,也不会让宫内的人觉得她失了与这边的联系,对她处处使些绊子。

    她虽然还没有想好这两年要做些什么,但绝对不想整日里与人为些琐事纠缠不清。便最好从刚开始就尽量减少这些事情的发生。

    安弗下去安排了一番,下面的人就按着品级大小上来行了礼。

    凤不换早上已经问过了宝玉,虽然她当时睡着,但她嫁进宫的时候,她爹娘还是给她陪了很多嫁妆,直接将国公府的东西,划了一半给她。

    这会子一旁的小桌上就摆着一匣子金瓜子和一盘子首饰配件,只要来磕头的,宝玉都按着等级大小分别赏了金瓜子。

    这些侍人如今全部归安弗管着,一个个倒是都看着老实的很,只是凤不换觉得安弗看着像是最近才开始管事,不像是有什么严苛手段的人。

    她睡了五年,说长也长,说短也短,如果她没猜错,要么是之前的总管侍女因故调去了别处,所以提了安弗上来;要么……

    凤不换想起了两个月前被掳走的事情,抿了抿唇。

    能从紫宸殿里把她弄走,天时地利,内应外敌,都缺一不可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,连殿外几个粗使的内侍也拜完了,领了赏便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最后来行礼的是安弗,恭敬立整地拜服在地:“奴婢安弗见过皇后娘娘,娘娘千岁,愿娘娘身体康健,福寿永昌。”

    “起来吧。”凤不换叫了起。

    从旁边的托盘里,亲手挑了一个翡玉镯子递给了她,说道:“拿着吧,这个是给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安弗多谢皇后娘娘。”安弗双手接过,又跪下磕了个头,才起身立到了一旁。

    凤不换由着安弗训了几句话,她只在一旁看着听着,并不开口,等她觉得差不多了,便让人退了下去。

    除了有几个长得比较合她的眼缘,凤不换其实没看出什么来,但是她昨日既然没提要搬宫,今日再去提,秦九晏不一定会同意,他可能会想办法拖着,她到时候就有时间好好挑挑了。

    人心哪能一眼就看透,如今也不过是认个脸罢了。

    安弗见凤不换没什么表情,于是凑上来说道:“娘娘,可是觉得人数有些少了?”

    凤不换抬眼看了看她,轻点了下头。

    她倒是不在意人多人少,只是这点人确实不够,皇帝寝宫按制不会只这么点人,更别说她还在这里住着,应该还会加上她应该有的侍人,这差得便更多了。

    虽说她一直睡着,其实用不上那么多人,但看秦九晏的样子,就算用不上,应该还是会给她备着,她只是想知道事情是不是她猜的那样。

    “之前也是有很多人的。”安弗接着说:“只是因着两月前的事儿,陛下处置了不少人,方才剩下了这么些,本来该让掖庭局那边再送些人过来,只是奴婢想着娘娘既然醒了,就可以自己挑些合心意的,娘娘要是想挑,奴婢过两日就让那边送些人过来。”

    “不用。”凤不换说,等她能搬去梧桐殿了,再挑不迟,之后又顺着安弗的话说道:“仔细说说两个月前的事情。”

    宝玉那日刚好出宫探亲了,对那天的事情并不清楚,凤不换总得找个清楚的人问一问,那天的事情后来想想其实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当时她听见的那句:咱们下面见。

    那会儿在马车上,她来不及多想,只觉得对方想杀了她,回来之后才觉出了不对劲,要从皇宫里把一个人弄出去,需要花很大的代价,对方绝对不会只是想要杀了她,不然在宫里就能得手,何必把她运出去。

    这样,那个“下面”就很值得深究了。

    宫外虽然要查,但是她一时也出不去,只能等娘亲那边的消息,如今的关键在于,她是怎么从皇宫出去的?

    这才是危险所在。

    “喏。”安弗应了一声,见凤不换问,倒也没有隐瞒,一五一十得就说了。

    本来凤不换身边一直照顾她的是另一个侍女,也和安弗一样,是五年前才调过来的,不过当时安弗虽然也是一等侍女,但是只管凤不换的膳食药品,而那个侍女在所有人中年龄最大,入宫年岁最久,被任命为了总管侍女,是在宫中最有话语权的侍女。

    整整五年都是这样,直到那日……

    国公府那边突然派人来宫里说,宝玉的娘病的厉害,询问能不能让她出宫一趟。

    宝玉毕竟和其他侍女不太一样,是皇后的陪嫁侍女。别的侍女想要出宫探个亲,几乎不太可能,但宝玉的娘出了事,国公府那边都特特派了人来,她们这边也就报给了圣上,圣上也没拦着,宝玉这天就告了假,出宫去了。

    那日倒是一切如常,只是第二日的早晨凤不换的身体却突然有了反应,不仅睁了下眼睛,手指还动了动。

    过去的五年间,凤不换的身体也不是毫无反应,甚至刚开始的时候,眼睛还会经常睁开很久,不过过了半年之后就很少了,手指更是只动过两次。

    因为之前凤不换有过各种反应,因此秦九晏就给不同的反应定下了不同的应对之法,一见凤不换有了反应,那个侍女便开始指挥着殿前的人做这做那,整个紫宸殿就开始忙活了起来,只是快到中午那会儿,凤不换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。

    那个侍女看大家也忙忙碌碌了一早上,就说中午天热,让大伙儿都去歇会儿,她守着娘娘就行。

    太医从刚开始就说过,凤不换要静养,所以殿内伺候的人就只有那么几个,剩下的大多都是在殿外伺候着,天太热,众人也不愿意在大太阳底下站着,听她这么一说,也就关了殿门各自找凉快地方猫着去了。

    只剩下她一个人守在床边,给床上躺着的凤不换打着扇子,将冰鉴散发的凉气送过去。

    期间只有送冰的内侍来过一趟,换了次冰。

    直到安弗突然来了之后……

    安弗以前在尚食局待过,凤不换睡着之后,不能咀嚼,她就每日研究各种粥和糊糊。

    因着之前几日,尚食局那边新进上来了一种吃食,看着像是蒸蛋,却比蒸蛋更滑腻紧实,很容易入口,她在小厨房这边试了几次,确实不错,本来打算那日就给凤不换食用。不过凤不换早上这么闹腾了一番,她就有点不敢了,就打算先过来看看情况,再决定要不要给她吃。

    凤不换当时进食困难,便一日只食两餐,上午巳时一次,下午申时一次,虽然现在才午时中,但安弗觉得还是谨慎些的好,就提前了一个半时辰来察看一下。

    谁知她刚走到殿门口,那个侍女就突然冲了出来,大喊了一声:“皇后醒了”。

    紫宸殿殿门口,一直有个专门的太监负责给圣上传递皇后的消息,他本应该在殿前守着,这会儿为了躲懒也不在位置上,直到听见了叫喊声,才不知道从殿后哪里窜了出来,直直往外跑去。

    安弗见他去禀告圣上了,本打算进去看看,但那个侍女却急急地叫她去喊太医令,她没多想,这可是五年来的头一次,安弗也很着急,转身就出了殿门,走到半路才觉出不对劲来。

    当即拦了一个小侍女,摘了自己的腰牌,表明了身份,让那个侍女拿着腰牌快些去请太医令来,她自己倒是回头往原路走了。

    那个跑腿的内侍也是五年前来的,因着脚程快,圣上还特赐了他一块腰牌,允许他宫中专行,随时去圣上面前禀报皇后的情况,刚开始他跑的次数很多,后来慢慢就少了。

    安弗记着他应该是要在禀报之前亲自去查看皇后的情形,去御前了好描述清楚。

    刚才他怎么直接就跑了?

    安弗越想越奇怪,而且早上凤不换都那种情形了,圣上居然也没来探看,她原本以为圣上是有事情耽搁了,但现下想来,别是这人根本没去禀报吧?

    还记得最开始的时候,有一天那内侍足跑了有五趟,圣上刚即位,许多事情都要他亲自在场,但每次听见禀报,每次都会来,报了五次便来了五次。来了后一直守在床边,等到皇后没了动静,便又回去处理事情,这么想来,这还是第一次圣上没来。

    安弗一路思索一路疾走,说皇后醒来的人,就只有那个侍女一个人,恰好今日宝玉也不在,安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。

    等快到了殿门口,安弗更是跑了起来,心想这次要是她想多了,大不了被罚一番,再去给那个侍女好好地赔个罪。

    安弗随即大步跨进了殿门,但殿中安安静静的,哪里还有那个侍女的踪迹?

    安弗心下更慌,直接就进了内殿,一把掀开纱帐,只见床上空空如也,别说一个大活人了,就是连个褶皱都没有一丝。

    安弗平日里再机灵,也不过是个刚满二十的小侍女,就是刚才发觉不对劲,也没想过竟是这种情形。

    当场心口又慌人又懵,脑子更是空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
    脚步发软地出了殿,这时殿外才不知道从哪儿走出了两个内侍,安弗当即冲上去拉住他们问有没有见过那个侍女,一看两人摇头,当即便红了眼,不管不顾得就往宣政殿那边冲。

    跑到半路上就碰到了匆匆赶来的秦九晏,顾不上行礼,先把凤不换不见了的消息告诉了他。

    秦九晏听罢一言不发,径直往紫宸殿冲,众人都被甩在了后头。

    等安弗追上来,秦九晏已经命近卫去搜宫了,根本没多远,就在御花园的一个池子里找见了已经没了气息的那个侍女。

    秦九晏此时也已经问完了宫里伺候的内侍,取了令符,命近卫快速前去封了安京城所有的门,他自己则是亲自顺着那两个送冰内侍的退路追了过去。

    “后来听说是近卫统领带人去封西边的金光门的路上,发现了一辆马车不对劲,才使人回来告诉了陛下。”安弗说道。

    现在讲来听着是有惊无险,但安弗自己知道,她那天到底有多慌神,幸而最后凤不换被抱了回来,不然安弗都不知道自己以后怎么心安。

    凤不换听罢,伸手抓了一大把金瓜子,递给了安弗。

    安弗没接,直直跪了下来,说道:“娘娘想听,奴婢便一五一十地说于娘娘。只是奴婢说这些并不是为了问娘娘讨要些什么,奴婢的娘当年也是一直病着,日日问诊喝药也无甚作用,后来爹爹有个下属得了一种良药,娘亲吃了后,病情才有所好转,不过那人却捏着这个,慢慢架空了爹爹的职位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儿,安弗面上带了些哀戚,直到后来查出来,才知道那人到底捅了多大的窟窿,后来她的家就被抄了,爹爹被判了流放,死在了路上,不过娘亲去的更早。

    “奴婢此生都恨那些拿病弱之人做文章的人。”安弗最后一句话倒是咬着牙说的。

    凤不换拉了安弗起来,将那把金瓜子塞在了她的手心,安抚道:“给你就拿着,那日若不是你反应得快,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。”

    “多谢娘娘。”安弗见凤不换这样,就双手接了,又思量了一番说道:“娘娘以前睡着,这宫里的奴婢们没人管束,自是心思各异;如今醒了来,就该挑些听话好用的伺候在身边。”

    凤不换轻轻勾了下唇角。

    这个安弗说不得可用。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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