与宝玉轻声调笑了几句。

    不一会儿。

    丘尚服就将凤不换选好的料子拿了过来。

    大块的料子能看的更清楚些,丘尚服将一匹匹布展开,接着顺着一旁摆好的架子一一介绍了起来,架子上挂着不同形制的衣服。

    虽然只是宫侍服,形制比较简单,但是宫中划分细致,人也不少,选起来颇费一番功夫。

    虽然凤不换每日里见到的就只有殿里殿外的这几个人,但皇宫何止这点人,六局每个都有女官近五十人,这就要小三百人了;秦九晏虽然没有后妃,但先帝有,太后太妃们也需要人伺候,再加上各种各样的小宫人们,少说也要有两千人了。

    要是哪天秦九晏开了后宫,这人数可就更说不定了。

    宫中惯例是每一季发一次衣裳,但按照品级等级不同,发的数量也不一样,普通的宫女发两身,二等三等侍女发三身,一等四身;有品级的女官们,更是有五六身之多。

    凤不换给最普通的宫女宫人们选的是豆青的料子,这些人大多年纪较小,这个颜色显得更蓬勃一些,一二三等侍女分别选了酡红、茜色和桃红,一二三等内侍则是松绿、柏绿和铜绿,给各局的女官们则选的是靛蓝、花青和蓝灰色。

    颜色基本是由深至浅,以后单看衣裳颜色基本就能区分来人大体是做什么的。

    衣服形制就没什么可选的了,就只有几样,品级等级高的也只是在这些基础形制上多加了些不同的装饰、绣样。

    不过在选女官服的时候倒是出了点小问题,有一个小女官在给凤不换呈递布料的时候,袖摆不小心剐了一下架子,幸好丘尚服动作快扶住了,不然架子倒下来,估计布料会滚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凤不换看见这一幕倒是没怪罪,只是偏头想了想,然后对着刚请完罪的丘尚服问道:“尚服局有没有擅长绘制衣样的裁缝?”

    “回娘娘,有的。”丘尚服忙不迭地回道。

    她们尚服局有专门的绘工,虽说擅长制衣、女红的是尚功局那边,但那边一般都是等她们这边出了绘图,才会照着制,以前绘工还不少,毕竟贵人娘娘们大多都不喜穿一样的衣服,近几年一直未曾选秀,倒是少了许多,但总归还是有的。

    “启禀娘娘,奴婢就会一些。”方才不小心碰了架子的小女官轻声说道。

    “嗯?”凤不换挑眉看向她。

    一旁的丘尚服连忙向凤不换解释道:“娘娘,这女史名三柯,便是奴婢先前跟娘娘提过的那个女史,方才的册子便是她做的,她跟尚服局的一个绘工关系不错,跟着那个绘工学过一些,平日里也会画些新奇的衣样和绣样。”

    凤不换了然,问向三柯:“会画男装吗?”

    “会的。”三柯回道:“内侍和宫人的衣裳样式都画过一些。”

    凤不换见她并不自谦,还挺喜欢,她向来觉得会什么就应该展示出来,要什么就说出来,遮遮掩掩地反而不洒脱。

    于是对三柯说道:“我…本宫刚刚看见你穿这衣裳做事不太方便…”

    这还是凤不换头一次用“本宫”这个称呼,她觉得好生奇怪,但要是她对着个小女史说“我”,估计所有人都会觉得怪吧……

    用就用了,反正她不亏,凤不换心想,

    她只停顿了一下,便接着刚才的话说道:“…就想着能不能将女官们的衣服稍微改一改,不做裙装,做些窄袖小摆的袍子,样式与男装相像,你能画出来吗?”

    之前,安京城的贵女们之间曾兴起过一段穿男装的日子,凤不换平日里也好穿男装,因为活动起来方便;宫中女官们平日里多是要做些走动和记录的活计,想来这种小剐蹭应该时常发生,改个简单些的衣服,多方便?

    “奴婢愿意试一试。”三柯回道:“因为与往日里画的都不太一样,奴婢可能得花上两日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凤不换说道:“不急,反正离秋日还有些时间,给你三日,你慢慢思量。”

    “喏,谢娘娘。”三柯屈膝回道。

    除了女官的衣服还得过上三日再看,其他的形制倒是变化不大,很快便定下了。

    丘尚服一一记好,最后再给凤不换回禀了一遍,便带着人将东西一一收好,退出了紫宸殿。

    “你个小丫头倒是胆子大的很,什么都敢往出说。”等离殿远了,丘尚服突然轻拍了下三柯的胳膊说道。

    三柯笑了笑:“还不是因着尚服大人说皇后娘娘专门给您赐了凉茶喝,我觉得娘娘是个好人,才站出来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呀。”丘尚服轻叹了一声:“唉,你回去之后就别管库房了,好好画娘娘交代的东西,要是到了时候,你画不出来,皇后娘娘要罚你,我可不管。”

    三柯知道丘尚服这是在担心自己,继续笑盈盈地说道:“多谢尚服大人。”

    她倒是没有多害怕画不出来,她其实已经想好要怎么画了,而且,就算真的画不出来,反正她还有师傅,她厚着脸皮去求就好了。

    宫里的人刚撤出去,河清就从屏风后走了出来,在殿外叫了几个内侍,将那道屏风给撤了。

    别说,凤不换看了一下午的料子,倒是忘了屏风后还有个人了。

    不过,就算这样,凤不换也不会忘记要提分宫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皇后辛苦了。”秦九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凤不换的身边,微微俯身,凑在她脸边说道。

    凤不换觉得有些近,本能地想躲,但却定了定神,忍住了,习惯性地挂了个假笑,嘴开始欠道:“陛下哥哥~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秦九晏轻声应道。

    “我这么辛苦地帮你打理内宫,是不是该有些奖励?”凤不换本来还想着等吃完饭,再说分宫的事情,但这人非要这会儿凑上来,那她就不客气了。

    “对。”秦九晏顺着她的话接道:“朕的皇后想要什么奖励?”

    “想要…嗯…”凤不换故意学了一下小女儿的娇态,左右转了转眼珠子,顿了顿才说道:“一个宫殿。”

    “如今整个皇宫不都是皇后一人的。”秦九晏说着就坐到了她的身边。

    因为她刚醒不久,之前还一直坐的不太稳当,所以安弗她们给她搬来的这张榻就非常的小,秦九晏坐下来之后,着实有些挤着她。

    凤不换微微挪了挪,偏头挑了挑眉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秦九晏,确实是以前那个人,但这两天相处下来,却又处处不一样,这人到底是跟谁学的这幅浪荡模样?

    凤不换听了他的话,继续扬了扬声:“是吗?这样的话……那我是不是想住在哪里都可以啊。”

    “朕倒是想让皇后为所欲为,但恐怕除了皇后寝宫梧桐殿,皇后住在其他地方,忠国公府和宗室会觉得朕苛待了皇后。”秦九晏就保持着这样的距离,静静地盯着凤不换的眼睛,不动声色地说道。

    “那我就住在梧桐殿。”凤不换顺着他的话说道。

    不过,心中却想着别的。

    这人定然已经知道她早上见了紫宸殿侍人的事儿了,以他的脑子不难猜出她想做什么。

    她本来觉着,秦九晏要是想多和她相处,不是应该想办法将她留在紫宸殿吗?

    虽然她刚才的话,意思是她想在皇宫随便挑着住,但她估摸着,两人讨价还价一番,她最后应该只能住在梧桐殿,毕竟梧桐殿既是皇后寝宫,也是后宫中离紫宸殿最近的一处殿宇。

    是作为两方博弈后,最合适她的住处。

    但现在由秦九晏直接说了出来,凤不换总觉得事情好像有点过于顺利了。

    昨日的和离之事也是如此,这人一口就应了下来,丝毫不觉得她说了一个多离谱叛世的事情。

    以前她了解的这人,是冷淡、阴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太子殿下。醒后听说的他,大多是克正、严肃手段强硬的皇帝陛下。

    无论是哪一个他,都不应该对她这两日提的这些事儿无动于衷,甚至全盘接受。

    这时,秦九晏像是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一样,说道:“皇后不必怀疑什么。”

    “其实,朕更愿意皇后住在紫宸殿,”秦九晏接着说道:“但毕竟于理不合,等过些时日,外面的人知道皇后醒了却还住在这里,定会上奏章说皇后不懂规矩,朕不愿看见皇后被人参奏。”

    虽然这人嘴里说的和之前自己想的差不多,但凤不换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。

    “河清。”秦九晏见她没接话,直接向角落立着的河清说道:“去拿张圣旨来。”

    “喏。”河清颔首应了,立马出殿去取。

    秦九晏这才继续给凤不换说道:“皇后若是不信,朕可立旨为证,存于翰林院,等皇后身体好了,到时候遣人去给那边说一声,就昭了这张旨。”

    秦九晏说这些话时,一直朝着凤不换,不闪不避。

    不过,凤不换并没从秦九晏那张面无表情的美人脸上看出什么来,既然对方如此诚意,她也不愿意多纠缠。

    “不必立旨了,我相信陛下一言九鼎。”凤不换收了刻意挂出来的假笑,说道:“那我择日便搬过去好了。”

    但心里却想着:择什么日,明日就搬,人先走,东西再说吧。

    此时,河清已经手脚麻利的将一张空白圣旨拿了过来,轻手轻指得将之在秦九晏的那张桌案上铺好。

    秦九晏见状凑近了凤不换,就像今日下午宝玉凑到她耳边说话那样,也凑过来说道:“皇后不必着急搬,朕也有私心在。”

    凤不换歪了歪了头,离他稍远了些,并不去看他,只疑惑道:“私心?”

    “私心就是皇后一时半会儿搬不了。”秦九晏见状,继续保持着这个姿势说道,知道凤不换看不见,甚至还快速勾了下唇角。

    凤不换立时转过了头,问道“为何?”

    面前的秦九晏撑着一只手,面无表情地保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,因着她的转头,他们的脸便一下离得很近,不过对方也并没有躲。

    就着这个姿势说道:“梧桐殿自朕即位起,便没有修缮过了,想要住人怕是要好好的收拾一番。”

    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?

    郯朝虽然两百多年了,但像紫宸殿和梧桐殿这些宫殿却是后来才修建的,距今也就六十多年,虽说不用大修,但毕竟是木料,需要时常防虫和刷漆,要是五年没管,估计都有木头糟了,修修换换的可能得花两三个月。

    凤不换就觉得不会这么顺利地搬走,两三个月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

    “如何?这旨是写还是不写?”秦九晏又问。

    当然得写!

    要是不写,谁知道两三个月后,秦九晏还认不认账。

    “那有劳陛下哥哥了。”凤不换一想到还要在紫宸殿住上两三个月,语气就不自觉地变成了秦九晏讨厌的样子。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秦九晏终于站起身,向着河清铺好圣旨的桌案走去。

    凤不换被人挤久了,都要忘了这件事儿了,现在身边的人一走,倒是感觉到了松快。

    秦九晏动作很快,提笔、书写、盖章一气呵成,然后又磨蹭了一下,才拿着圣旨向凤不换这边走来。

    “今帝后伉俪情深……”

    刚看到第一句的凤不换:“……”

    瞟了塌边面无表情站着的人一眼,凤不换才接着往下看,毕竟是圣旨,她也不好改来改去,不影响意思的词,她权当看不见。

    虽然用词缱绻了些,但意思挺清楚的,说是皇后虽按制该住在梧桐殿,但因着要修缮,所以暂时还是居于紫宸殿,特此昭告,不可以此事参奏皇后。

    也跟秦九晏刚刚说的理由一样,都不许人参她。

    见她看完了,秦九晏又给她递过来了一个东西。

    凤不换接过一看,是一张密旨,盖的是秦九晏的私印。

    是特给翰林首席的密旨,说是那张圣旨只有皇后可以决定什么时候颁发,其余任何人,包括皇帝,都不可以取出、颁发或者更改。

    “如此如何?”秦九晏问。

    凤不换将密旨递还给他,确实很有诚意,只是她还是说道:“那我明日先去看看梧桐殿,看都需要修葺哪里,也为陛下分些忧。”

    先去看看都需要修哪里,能不修的就不修了,反正最多就住两年,凑活一下就过去了。

    出恭了一趟,刚回来的宝玉听见凤不换的这句话,有些疑惑,小姐修那个破烂的梧桐殿做什么?

    不过这时,安弗也进来了,说是晚膳传好了。

    两人便去一同用了膳,凤不换心情不好也不坏,期间秦九晏夹给她的菜,她就挑着想吃的,用勺子接了来吃。

    等用完了膳,洗漱妥当进了内殿,看见明黄的龙床,凤不换倒是又想起来了一件事。

    就算同住一个殿,也不用同睡一张床吧?

    她总觉得她如今的脑袋有些记不住事情。

    不过凤不换仍旧脱了鞋子,躺在了宽大的龙床上,且不说现在这个时辰让人搬来一张床有多麻烦,她醒来也已经睡了两个月了,不差这一晚。

    秦九晏用过膳后,便又去处理奏章了。

    凤不换蹭了蹭身下的又凉又软和的床铺,随便想了想她到时候能不能将床铺要走?

    就睡了过去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一个时辰后,有人进了殿,仍旧快步走到了床铺边,然后慢慢躺了下去,替睡着的凤不换换了个姿势。

    秦九晏翻过身,就这样安静地看着身边睡得安稳的人,心想:明日幺幺看了梧桐殿怕是会生气,只是,他也有很久没见过她生气的样子了。

    秦九晏在昏暗中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。

    他都快要记不清了……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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